在人类是如何演变的这个深刻的问题上，与绝大多数中国人呈“一边倒”的态势不同，长久以来，美国社会始终争论不断。
此前一项调查表明，三分之一的美国人完全拒绝进化论，他们相信进化论的“死对头”——神创论，认为人类于天地初开时已经以目前的形式存在了。而根据美国独立民调机构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re）的调查，只有32%的受访者认为进化是“自然过程，例如自然选择”。
而如今，对于是否认同进化论的争论，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争论”，而是蔓延到了美国的教育层面，进而引发了众多研究人员的关注与担心。
惊人的事实
当两名政治学家询问一组即将成为高中生物教师的美国大学毕业生“如何看待进化论”时，得到的回答令他们震惊不已。
“呃，你知道，这一话题相当愚蠢，是否有确凿的科学证据来证明进化是事实呢？”一名学生如此回答道。
“进化论是几个我依旧有些怀疑的话题之一。”另一名学生的回答也非常出人意料。
Michael Berkman和Eric Plutzer来自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帕克校区，他们通过此前已有的研究发现，超过一半的美国高中生物教师在进化论相关的课程上都表现得不尽如人意。
但是Berkman和Plutzer对于其中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因为大学缺少相关的课程，还是教师担心会引发社会反弹，亦或是教师们只是在避免谈及这个话题？
如今，困惑两人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清晰的迹象。
Berkman和Plutzer的新研究表明，教师们在尽量避免这个有争议的话题。他们同时给出了理由：教师缺乏必要的知识、信心以及正确教授的角色模型。
“如果你对自己所掌握的进化论知识缺乏信心，那么就不太可能能够把它教授给你的学生。”Berkman说。
这一结果也得到了其他学者的支持与肯定。
“这绝对是有道理的。”进化生物学家Leslie Rissler这样说道。她曾是美国阿拉巴马大学伯明翰分校的终身教授，负责教授学生进化论。离开大学后，她加入了美国国家自然基金会。
Rissler表示，尽管主修生物学的学生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这个话题，但她最近统计了3000名生物专业本科生对于进化学说的看法。调查结果显示，学生们的宗教信仰击败了他们从书本上学到的一切知识。
原因为何？
这篇来自宾夕法尼亚的论文与其他14篇“政治科学”论文一同刊登在本月的《美国政治和社会科学学院年刊》上。
这15篇论文不约而同地讨论了为何大多数人——不论教育情况、意识形态、文化背景——在形成自我观念的时候往往都屏蔽掉了以往所学的科学知识。
在Berkman和Plutzer较早的研究中，2007年，他们在全国抽样调查了926名高中生物教师，询问他们“如何看待自己在这场旷日持久的进化论战争中的角色定位”。
结果发现，13%的教师公开支持神创论，28%的教师同意进化学说。至于剩下的，研究人员将其描述为“谨慎的60%”——这60%的教师基本没有向学生们教授任何有关进化方面的知识。
“这种‘软弱无力’究竟从何而来？”Berkman和同伴产生了这样的疑问，“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教师自身的问题，而我们对他们的情况知之甚少。”
为了找出生物教师“和稀泥”的真正原因，2013年，研究人员建立了一个由35名职前教师组成的焦点小组。这35名教师学员来自宾夕法尼亚州的4所大学——1所大型研究型大学、1家硕士学位授予单位、1所天主教大学以及1所历史上的黑人大学。
“我们发现他们的科学认识深度与人们想象中的差别很大。”Berkman说。而Plutzer也补充说：“他们不是那些在孩童时期就喜欢拆卸机器或者想要发射火箭的人，他们并没有被期望着成为科学家。”
这些未来的教师们表示，对于自己即将成为教育工作者，他们打算运用教学技巧而不是生物学知识来处理那些课堂上突发的、有关进化方面的矛盾与冲突。
“我认为，通常来说，教育需要90%的课堂管理。你可以很容易地学习知识，但是需要培训和技巧去传授这些知识。”一名学生如此回答道。
敲响警钟
让人惊讶的是，研究人员还发现，与那些来自世俗机构的同龄人相比，来自天主教大学的学生似乎能够更加舒服且从容地谈论宗教与进化论之间的潜在冲突。
“我们深深地感到，他们可能整个生命中都在与这个话题进行斗争，所以他们似乎将会在处理个人信仰与所学习到的进化理论的和谐统一上做得更好。”Berkman说。
相反，研究人员表示，世俗大学的学生就没有机会在教育或科学的课堂上讨论自己的宗教观点。
“在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你可能也找不出一个会与学生探讨这些话题的教授。”Berkman这样判断说。
但可以确定的是，综合类大学的毕业生对于生物进化类知识的掌握要强于宗教类大学的毕业生。这一方面归结于宗教观念对科学思想的束缚，另一方面也因为宗教类大学的学生很少有机会接触真正的科学研究与科学观念。
Berkman认为，现在的高中生物教师的科学素养远低于他们的预期。准备进入高中课堂的本科毕业生没有像过去的教师那样具有较高的科学水平与严肃的科学态度。他们对于向高中学生教授进化论这样的主题，寄希望于日常的所谓“百科知识”，而不是从大学课堂里学到的科学知识。
虽然小样本的研究提出了一系列的观点，但它并不是整个国家科学类教师培训项目的代表。但研究人员们认为，这样的结果折射出了一个危险信号。
想要扭转这种局面，就必须打破一个“无知的循环”。
“公共学校里的很多学生都缺乏一个教授进化论的正确模型”，因为在高中和大学里，他们就没有被很好地教授过这门课程。更多的职前教师都还需要提高科学水平，比如让他们去较好的大学进修或者进入研究类实验室工作一段时间，都不啻为一个好办法。
这一现状也提醒了高校的教授们要多关注对学生的培养，否则难以培养出下一代的“科学家”继承他们的工作。
“未来的科学教师没有自己的先例可以参照——要让他们理解，进化论不是一个多上几堂科学课程的简单问题。”Plutzer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