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身处土耳其一所监狱的美国宇航局土耳其裔美国科学家Serkan Golge因恐怖主义指控被判了7.5年。
不出意料,这一判决受到了美国政府的谴责,在随后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美国国务院的一位发言人表示,美国对Golge的判决“深表担忧”,这是“没有可信证据的”。美国政府还将继续密切关注该案件。然而,土耳其外交部发言人却在其官方网站上发表声明,表示法院的决定必须得到尊重。
然而对于Golge而言,他的噩梦又何止7.5年!
噩梦降临
2016年7月,在土耳其南部结束对亲友的拜访之后,Golge带着家人准备返回德克萨斯的休斯顿,在那里,具有双重国籍的Golge主要致力于辐射对宇航员的影响研究。但是,在他的妻子Kubra Golge还未来得及把两个年幼的儿子放在汽车座椅并系上安全带,警察就来了,并带走了Golge。
警方指控他为中央情报局从事间谍活动,2017年4月,他们指控Golge犯有恐怖主义罪行。“我们都惊呆了。这根本说不通,”计算机科学家Alicia Hofler表示,她是Golge在欧道明大学(ODU)的前同事。
Golge是在2016年7月未遂的军事政变后遭到镇压的数千名土耳其学者和几名美国公民之一。许多科学家因此身陷囹圄,还有更多的人失业。
现在,大多数学者需要获得出国旅行的许可方可出行。土耳其总统Recep Tayyip Erdo?an声称,对于国家安全而言,这些措施是必要的:要铲除Fethullah Gülen——流亡美国的宗教人士,被Erdo?an指控为此次政变的幕后策划者——的盟友或者同情者。但是镇压行动迅速扩大,甚至席卷了左翼和自由派的反对者。
政治变局中的科学
观察家们指出,持续的紧急状态下采取的严厉措施可能会威胁到土耳其科学的未来。只要旅行禁令持续存在,并且“目前监禁的科学家没有获释,人们将无法维系其与海外的关系,”纽约市立大学雷曼学院物理学家、关心科学家委员会(CCS)联合主席Eugene Chudnovsky说。关心科学家委员会是一个致力于保护科学家的人权的非营利性组织。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政变之前Erdo?an被普遍视为科学的“赞助人”,Chudnovsky表示。“许多土耳其科学家说,他们在经济状况、国际间的旅行能力等方面都有了极大的改善,”他说。“现在,科学家们当然很担心。”
政变失败后不久,当局突袭了土耳其科学技术研究理事会——该国主要的研究经费机构,逮捕数十人。这次清洗行动还波及土耳其高等教育体系,被指控与Gülen有关系的约5000名学者被解职、停职或被迫辞职。
高校的情况着实令科学家感到担忧。在2016年7月15日未遂政变之后,为了给政治反对派施加压力,土耳其高等教育委员会已经要求国家所有高校的1577名系主任离职,并有1.5万名教师被停职接受调查,另外还有2万名教职工失去了教学资格。
不仅如此,土耳其所有学者除了临时禁止国际旅行之外,所有高校的休假也被取消,出国工作和旅行的学者也被要求回国。但学术界人士抗议说,被解雇的一些人并非“葛兰运动”追随者,而只是特定政府政策的反对者。例如,有40多位被解雇的人曾在 “学术界人士呼唤和平”请愿书上签名,呼吁终结政府力量和库尔德武装之间的暴力冲突。
就在局势动荡不安的时候,土耳其政府再次给科学家更大一击:将进化论从日前颁布的一份中学课程草案中移出。数年来,进化论遭到土耳其伊斯兰教主义者的反对。2009年,土耳其科学技术研究理事会撤销了纪念达尔文诞辰百年的特刊。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进化生物学家Ismail Saglam表示,从那以后,该国停止出版任何提及进化论的书籍。
这样的局面也吓走了国外科学家。几乎所有计划在2017年于土耳其举行的国际会议均被取消,而且,个体研究者也终止了前来访问的计划。
没有尽头的动荡局势
现在,Golge再次陷入了疯狂。据Kubra说,一名因遗产纠纷而怀恨在心的亲戚告诉当局,Golge是一名恐怖分子和间谍。Golge自然否认了这些指控。不过,检察官出示了在Golge家中发现的10亿美元作为证据。他还指出,Golge曾在一所与Gülen有联系的大学学习。
Golge并不是一个人在受难。另一位在“拉网”行动中被捕的土耳其裔美国科学家是位于宾夕法尼亚州切斯特市的威得恩大学化学家Ismail Kul。据土耳其媒体报道,Kul及其兄弟在2016年访问土耳其时被逮捕,并被指控参与未遂政变。
在法庭上,Kul承认自2010年以来,他由Erdo?an执政的正义与发展党(AKP)中的一名土耳其立法人士介绍,见过Gülen几次,但是他否认了前述指控。(在AK党的壮大过程和限制军方权力的斗争中,Erdo?an与Gülen曾是紧密的盟友,不过,2013年,二者的同盟瓦解。)在审判继续进行期间,Kul经保释在外候讯。
那些未受到迫害的土耳其科学家们目睹了国际合作的凋零。如今,学者们必须获得大学管理者的许可才能够出国旅行,而且据称土耳其科学技术研究理事会已经缩减了学生和研究人员的旅行奖学金。根据来自荷兰鹿特丹的伊拉斯姆斯大学的土耳其数据科学家lker Birbil的说法,许多设法出去的人目前还没有回来,这加速了土耳其的人才外流。
此前,土耳其被认为已经开始走向科学复兴。几十年来,该国一直在为阻止人才流失而奋斗,而且一些青年科学家选择回到家乡并建立了许多蓬勃发展的实验室。2014年,政府也宣布将对诸多研究领域进行计划和部署。
然而,土耳其复杂的政治以及宗教和军事力量之间的紧张局势让科学家们感到不安。与此同时,面对不断增长的恐怖主义以及货币的不断贬值,许多顶尖的科学家不得不面临是否应该离开这里的抉择。“我认为接下来会更糟,”神经物理学家Ozgür Akan说,“我并不认为这里在接下来的10年有做高技术高风险研究的可能性。”
2017年1月离开土耳其的Birbil,正面临着困难。在2016年他在“学术界人士呼唤和平”请愿书上签名。表明立场会产生影响,他说。“我们突然意识到,我们不可能从土耳其科学技术研究理事会获得资金。”
在请愿书上签名之后,Izge Günal被迫辞去了Dokuz Eylül大学整形外科系的职位,目前仍留在土耳其的他预测土耳其的科学将会稳步衰落,“用迷信取代启蒙思想。”而在公开评论中,土耳其的科学部长Faruk Özlü却否认政府向学者施压或者干涉土耳其科学技术研究理事会的评论。
或许,发生在Kul和Golge身上的遭遇,可能取决于土耳其和美国之间的紧张局势,后者一直支持叙利亚的库尔德叛军,并以“证据不足”为由拒绝引渡Gülen。Erdo?an曾在2017年9月28日发表的电视讲话中表示,来自美国北卡罗莱州的牧师Andrew Brunson被囚禁在土耳其,如果美国同意引渡未遂政变“主谋”Gülen,土耳其就会释放Brunson。但这种说法让Golge的家人格外担心,他们害怕Golge也会被当作讨价还价的“筹码”。
据了解,Golge将会上诉,但他将在土耳其上诉法院面临一个漫长的过程。在那里,恐怖主义案件需要的平均时间为6个月到1年。如果再次被判有罪,他将能够把案子带到土耳其最高法院,然后再上诉到欧洲人权法院。
这种不确定性令人难以忍受,Kubra坦言。最近,她卖掉了美国休斯敦的家,并与家人住在土耳其南部——其丈夫被关押的监狱附近。“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因为我的灵魂的痛苦而疼痛,”她说。“我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我觉得我的家庭正在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