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0日，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SF）在其官方网站上发表了一封“致亲爱的同事”的公开信，旋即引发了海洋科学家们的极度不满。
在这封题为“迈向为美国研究界提供海洋地震能力的新途径”的公开信中称，NSF计划在2020年出售一艘名为马库斯·朗塞特号（Marcus G. Langseth）的海洋考察船。
如果没有一艘船来取代马库斯·朗塞特号，海洋地震学家们担心他们所在的研究领域也将受到重创。“我们并不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拯救马库斯·朗塞特号。”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地球科学家James Austin说。“我们正在努力拯救深海地壳成像。”深海地壳成像正是该船擅长的地方，因为它不是一艘普通的船。
顶级海洋科考船
马库斯·朗塞特号属于NSF，由哥伦比亚大学拉蒙特—道尔蒂地球观测站（LDEO）负责运行。该船235英尺长，能牵引两长串浮动声接收器，当复杂的气枪阵列在水下发射时，这些设备能捕捉大洋底和海洋沉积物层的地震波反射。研究人员能利用这些反射建立俯冲带等结构的3D图片。而这些区域正是板块构造的连接处，易发生大地震和海啸。如果没有这艘船的话，这一系列调查是很难做到的。
“对于学术型科学家而言，真的没有可与之匹敌的船了，”华盛顿大学圣路易斯分校教授、Iris联盟主席、地球物理学家Douglas Wiens坦言。Iris联盟是一个由100多所大学组成，致力于收集、管理地震数据的非营利性机构。
他指出，这艘船推动了海洋地震学取得“巨大的科学进步”。例如，海洋成像可以帮助科学家识别水下地震的发生地点。最近在马库斯·朗塞特号上进行的研究，发现在阿拉斯加沿岸附近有一条巨大的断裂层，这个断裂层与2011年日本海啸的断裂层情况十分相似。
2004年，NSF从一个钻井行业的承包商那里购买了这艘船（在钻井行业，像马库斯·朗塞特号这样的船是用来定位石油和其他自然资源的）。接下来的3年里，在加拿大新斯科舍的码头，这艘船被改装成为一个研究平台，能够支持大量的传感器和各类研究装置。
学术界对这艘船抱有很大的期望，哥伦比亚大学拉蒙特—道尔蒂地球观测站海洋业务主管Sean Higgins表示。这艘船能容纳55人左右，可以观察到海水中的盐分含量和附近的海洋哺乳动物。据Austin介绍，当鲸鱼或海豚接近时，研究人员不会发射船上的气枪，以避免伤害动物。
马库斯·朗塞特号推动了那些从未涉足它的科学家们的职业生涯。海洋科学界共享了由马库斯·朗塞特号收集的海底数据，这与世界各地的天文学家可以从美国宇航局的哈勃太空望远镜获取图像的方式非常类似。
无法摆脱的财务困境
可是一切并没有预期的那样美好。因为从一开始，财务问题便与马库斯·朗塞特号如影随形。
起初，计划在加拿大花费440万美元对这艘船进行改装，结果超出预算60万美元。后来，NSF与国际大洋发现计划（IODP）之间就支持马库斯·朗塞特号而达成的一项协议，在2008年经济衰退期间未能得以实现。而燃料价格的上涨又进一步推高了海洋研究的成本。
这艘船更多的时候是停靠在码头，它每年只航行150天左右。2016年，它只在海上航行了128天。即便如此，据Austin介绍，海上作业的费用约为每天7万美元。
尽管价格不菲，但在过去的十年里，马库斯·朗塞特号已经从北极航行到了太平洋，又来到了大西洋。最近，它正经受着新西兰南部地区30英尺高的海浪。
然而，一份200页的文件的发布似乎为这艘船的命运定下了最终的基调。
2015年，国家研究委员会发布了一份有影响力的报告——《海洋变化：2015~2025》，这是未来十年海洋科学的发展蓝图。这份报告是“游戏规则的改变者”，Higgins表示。委员会建议“立即暂停使用马库斯·朗塞特号”，将资源转移到其他地方。
马库斯·朗塞特号每年的运营成本为1350万美元，但NSF只能支付1000万美元。在报告发表后的三年里，NSF多次举行研讨会，并邀请科学家们为其无力支付的300多万美元提供解决方案。
其中一个建议是把船租给离岸公司。但是，由于这艘船常常前往的是富有科学价值和自然资源贫乏的地区，所以它并不适合工业需求。不过，从这些研讨会上得出的一致结论是，“马库斯·朗塞特号仍然是地震学界的最佳选择”，Higgins指出。
前景难料
在4月10日的公开信中，NSF的地球科学副主任William E. Easterling向科学界宣布，马库斯·朗塞特号已经无法运行下去了。该科学机构将在2020年年中放弃这艘船，并且将不再接受涉及该船的研究提案。
“从现在到2020年，NSF还会致力于多项马库斯·朗塞特号的项目。”NSF海洋科学部门主任Richard Murray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这样写道。“这艘船非常复杂，需要几年的时间来进行规划，这就是会有整整两年过渡期的原因。”
4月10日的公开信令许多海洋科学家感到意外。“我们可以理解，这艘船可能太贵了，”Wiens说。但是，他说，NSF此前曾向科学家保证，该机构将为海洋地震学的测试提供可替代的资源。“看起来他们完全放弃了这一努力。”NSF的信中建议科学家们在工业船只上争取时间，或者寻找国际合作伙伴。
海洋地震学家们“觉得NSF背叛了我们，”Austin说。因为他知道，至少有两项提案（2017年NSF正式征集提案的一部分）可以修正马库斯·朗塞特号的财务状况或者提供类似的地震成像技术。但是，这两项提案都被该机构拒绝了。
NSF“将通过各种机制继续支持地震研究，”Murray表示。“2017年的提案征集以及其他的NSF的通信明确地表明了我们对地震研究和教育的承诺。这个决定就是要找到履行这一承诺的最佳方式。
最近几周，哥伦比亚大学和Iris联盟发表了措辞强硬的信函来表达他们的担忧。在信中，Iris联盟表示，失去马库斯·朗塞特号将对年轻科学家的职业生涯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他们可能没有足够的影响力让自己能在这艘船之外收集到地震数据。
“对于这艘船，董事会并没有个人的利益关系，”这封信的签署人Wiens说。“我们把它看作是地震学和构造学以及海洋结构研究的基础能力。”自20世纪50年代该领域建立以来，美国一直处于海洋地震学的前沿。而如今马库斯·朗塞特号的遭遇，对美国来说也是一个倒退，Wiens直言道。
Austin表示，他无法理解为什么NSF不愿意为地震成像支付超过1000万美元的费用，但是他们却向国际大洋发现计划承诺，为深海科学钻探提供超过该船6倍的资金。“没有成像技术，在海洋里钻孔是非常不负责任的，”他说。在他看来，这就好像打开特斯拉的自动驾驶仪，同时又关掉了汽车的雷达和GPS一样。
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科学家们会寻求白宫科学顾问的支持。然而特朗普政府至今尚未填补这一角色。所以未来期待更多的信件吧，Austin说，“我们要去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