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26日,美国最高法院以5:4的投票结果,裁定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发布的旅行禁令有效——该禁令限制来自叙利亚、利比亚、伊朗、也门、索马里、朝鲜和委内瑞拉的访客入境美国。
去年1月,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后曾先后3次发布旅行禁令,此次通过的禁令是2017年9月签署的3.0版。起初,乍得也在这份名单上,但最近,其在达到基准安全要求后被剔除了。
自特朗普政府发布第一个禁令以来,科学家和科学组织一直反对这些旅行限制。该禁令限制了访问学者和潜在的赴美学生。研究人员表示,美国科学界已经失去了潜在的合作者、学生以及新成员。
1.0版到3.0版
这是“反常的”“令人憎恶”且“极其可怕的想法”。当1.0版旅行禁令发布时,前白宫科学顾问John Holdren表示,他认为这项禁令很快就会遭到科学界的谴责。
2017年1月,特朗普签署第一份旅行禁令(1.0版),要求暂时禁止全球难民以及伊朗、苏丹、叙利亚、利比亚、索马里、也门和伊拉克7国公民入境,但被联邦地区法院冻结。
同年3月,特朗普签署新版旅行禁令(2.0版),将伊拉克移出限制入境的名单,修补了多处法律和操作层面漏洞,但先后被联邦地区法院和巡回上诉法院冻结。
半年后,特朗普再度签署第三版行政命令(3.0版),随即遭到夏威夷州和一些社会团体的诉讼。后经修订,去年12月,美国最高法院裁决,禁止也门、叙利亚、利比亚、伊朗、索马里、乍得、朝鲜公民以及来自委内瑞拉部分政府官员入境美国的禁令生效。不过,法律诉讼仍在继续。
如今,美国最高法院支持特朗普的3.0版旅行禁令的决定,令科技界感到心寒。
“如果这项禁令持续下去,他将会破坏世界各地在科技领域的广泛合作。”Holdren说,“一个更繁荣的世界是一个更加稳定的世界,而且科技创新推动经济增长这是显而易见的。”他还指出,行政命令并不会提高安全性,还可能损害美国在穆斯林和全球社会中的声誉。通过破坏与研究疾病、自然灾害和其他全球问题的科学家的国际合作,这项禁令实际上让美国人更不安全。
许多评论家也指出,美国科学一直主要依赖于全球研究人员的工作。根据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2013年的一份报告,在美国的2900万科学家和工程师中,有超过500万人并非在美国出生。而且,当下在科学期刊发表的论文中,近1/5的作者来自至少两个国家。
这一裁决无疑让来自旅行禁令“黑名单”的国家的学生和科学家们的命运充满了变数。
强制隔离
伊朗是这份名单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在过去的30年中,该国科学领域取得了重大进展,特别是在化学、工程和生命科学方面,其科学出版物的质量和数量都在不断增加。以发表的文章来衡量,伊朗最近已经超越了以色列,成为中东的科学领袖。
“除了‘歧视’,我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生理学家Kaveh Ashrafi坦言。出生于伊朗、现在是美国公民的他对法院此次的判决感到失望和挫败:“作为一名科学家,看到这样的结果真是令人沮丧。”
旅行禁令存在一个残酷的矛盾,Ashrafi表示,最有动力去旅行的人——他们是不仅想要学习而且想为美国作出贡献的雄心勃勃、才华横溢的人才——正是那些“似乎会受到这些规定攻击”的人。
2017年1月,特朗普宣布1.0版旅行禁令时,伊朗裔美国分子生物学家Maryam Zaringhalam正在伊朗。“我是从伊朗电视台上了解到首次旅行禁令的,这是一次奇怪的经历。”她说。在机场抗议的美国人的画面甚至传到了伊朗国家新闻频道,Zaringhalam看到后感到非常震惊。
“像这样的旅行禁令会造成巨大的智力成本。”她说。根据2006年发表在国际知名杂志《自然》上的一篇文章显示,在美国,女性在科学领域任职不足;但在伊朗并非如此,大约有70%研究科学和工程学的本科生是女性。
从伊朗科学界那里“我们可以学到一些经验”以“培养女性的科学人才”,作为“500名女科学家”倡导组织成员的Zaringhalam指出。可如今,禁令却成为了另一个障碍。
即使在禁令颁布之前,从伊朗到美国的7000英里之旅就已经充满了复杂性。比方说,对在伊朗、叙利亚或利比亚出生的旅客增加安全检查程序,可能会使签证申请推迟数月,而且申请新签证的请求可能会被拒绝。
在伊斯兰革命推翻君主制的5年之后(即1984年),十多岁的Ashrafi离开了伊朗。在2001年9月11日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的动荡数月中,在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CLU)的帮助下,他在诉讼中获得了美国公民的身份。现在作为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教授,他主要从事遗传学和神经科学领域的研究。尽管在伊朗还有家人,但他并没有回去。
计算生物学家Hani Goodarzi也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任教。2006年,他从德黑兰大学毕业后,进入了普林斯顿大学的研究生院。他指出,大多数博士生都不能错过数月的工作或实验。在攻读博士学位的5年里,他错过了在伊朗的几个朋友的婚礼,因为他不能冒着推迟返回普林斯顿的风险。
在他看来,旅行禁令在两方面伤害了研究人员:一方面它“吓跑”了未来的学者;另一方面,它让身处美国的科学家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并使他们失去了回家见家人或朋友的机会。“这是强制隔离。”他说,这是科学家一生中最“折磨人”的时期之一,甚至连探亲的选择都没有了。
“他们不能回家看望自己的家人,他们的家人也不能来看望他们。”美国威尔康奈尔医学院癌症研究人员Iman Hajirasouliha表示,这些学生必须在自己的家庭和学业之间做出选择。
无能为力
不少研究人员担心,旅行禁令的实施会“赶走”大批国际学生和科学家。而这一担心如今已成为现实并日益显现出来。
来自美国司法部的数据显示,政府在今年头3个月仅向来自伊朗、利比亚、也门和索马里的学生发放了258张签证。
作为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招生委员会的成员,Goodarzi指出,来自诸如伊朗等国的申请者数量已经开始减少。尽管没有具体的数字,但他表示,全国可能会有大约数千名研究生受到影响。
一些大学以及科学和医学组织也在继续抵制这项禁令。
“美国东北大学及其领导人仍然反对旅行禁令。”近日该校如是表示。美国医师学会在裁决后发表声明指出,美国服务水平低下的社区不成比例地依赖国际医学专业的毕业生。根据美国国家卫生统计中心的数据显示,医疗补助患者更有可能由出生在美国以外的医生提供服务。
“科学的进步取决于开放性、透明度和思想的自由流动。”美国科学促进会(AAAS)首席执行官Rush Holt在一份声明中表示。他还补充道,“过度限制性的签证政策威胁到了美国在推进科学知识和创新方面的领导地位。”
如今,3.1万名美国教师签署了一份反对禁令的请愿书,该请愿书自2017年1月的旅行禁令发布以来一直在网上流传。其中,签署者还包括61名诺贝尔奖获得者和超过500名的美国国家科学院、国家工程院和国家医学科学院的成员。
科学是一门不能被纳入国界的学科,它需要来自各个层面的学生和研究人员的共同努力。旅行禁令下,不仅美国的科学研究受到了损害,超越国界的国际科学合作也受到了重创。
科学界虽然一直积极采取措施反对禁令,但面对联邦法规,学术界的影响力极为有限。“老实说,我们似乎无能为力。”Goodarzi无奈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