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一场备受关注的成果鉴定会在北京拉开帷幕。
来自中科院研究所及大学，中船重工、船舶工业等17家单位专家组成的鉴定委员会一致认为，中国科学院长春应用化学研究所（简称长春应化所）研制的水润滑轴承材料整体性能处于国际先进水平，尤其是材料在干摩擦和混合状态下的润滑耐磨性能优于国外同类产品，填补了国内市场的空白。
这仅仅是长春应化所在高分子水润滑轴承领域众多创新成果中的一个缩影。
2008年以来，长春应化所研究员杨小牛团队一直专注于系列化水润滑轴承的研究工作，开发出的产品不仅突破了制约海军重点装备战技指标提升的关键材料瓶颈，更通过军转民用成功打开了民品市场的窗口。
同时，长春应化所也在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探索出了一条以科技为支撑，以先进管理经验相辅助，从军品项目重点型号列装、到民品项目大规模开辟市场、再到促使更多舰船应用的军民融合发展之路。
打破技术封锁
机械传动系统中的各种摩擦副，如船舶、水泵、水轮机、洗衣机及其他工业设备轴系中的各种轴承与密封装置等传动零部件，往往都由金属构件组成，并以油作为润滑介质。
然而，油并非是最为理想的润滑介质。油润滑不仅会耗费大量的油和贵重金属，还伴有各种摩擦副因运动而产生的摩擦磨损、冲击振动、噪声、可靠性差和寿命较短等难题。
当然，其中最致命也最令人担心的弊端还要数油润滑轴承的泄露问题。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所有油润滑轴承在运行过程中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泄露现象，可以说是避无可避。
举例来说，仅三峡库区常年运行的船舶数量就在9000艘以上，一年排出的润滑油达数千吨，对长江造成了极大的污染。因此，包括美国在内的一些发达国家早已明文规定，在内河航行的船舶不准采用油润滑艉管系统，其目的正是为了彻底杜绝漏油对水域的污染。
于是，研究人员将目光转到了“水”上，开发出以水代油的轴承产品。
如果以水作为润滑剂，那就完全不用考虑泄露对环境造成的污染问题；同时，水润滑轴承方便使用与维修，节省了制造成本且冷却效果好；即使断水，也不会发生抱轴等安全事故。
从全球范围来看，目前对于高分子水润滑轴承的研究已经十分成熟，比如美国Duramax公司和英国飞龙公司研制生产的产品已广泛应用于各个领域。只不过，这些高端技术几乎都对中国实行了技术封锁。
过去几十年来，缺乏独立自主的水润滑轴承技术，使我国陷入了军用轴承被禁运、民用轴承在响应时间和选型方面完全没有自主权的境地。因此，研发出具有中国自主知识产权的高分子水润滑轴承产品，填补国内市场空白就成为当务之急。
2008年，为了解决当时较为严重并急需攻克的异常噪声问题，中国海军找到中科院高技术局，委托后者进行高分子水润滑轴承的研发。彼时，临危受命的长春应化所立刻组建起一支以杨小牛为学术带头人的研发团队，向高可靠舰船用高分子水润滑轴承发起攻关。
在中科院知识创新工程、海军专项课题和吉林省科技攻关计划等科研项目的支持下，杨小牛团队利用长春应化所在高分子橡塑复合材料方面的积累，耗时十多年攻关克难，终于成功掌握了水润滑轴承材料及轴承的关键制备技术并拥有了自主知识产权，形成新一代水润滑轴承的核心技术和持续创新能力。
助力国防建设
十年来，长春应化所始终坚持走自主创新、军民融合的产业发展道路，从产业和经济协调战略层面思考军民融合发展，既重视技术相关的产业链延伸，还兼顾品牌效应的价值链衍射，逐步摸索出一条军转民用、民又促军的特色发展之路。
长春应化所开发出的水润滑轴承材料及产品具有摩擦系数低、恶劣工况适应性强、磨损小以及无异常噪声等技术优势，性能可全面媲美进口产品，某些关键指标甚至处于国际领先水平。但长春应化所人清楚地认识到，水润滑轴承大规模应用的前提，是在正常工况的舰船上进行跟踪试验。
为此，在基础配方定型、工艺稳定、大规模生产的基础上，长春应化所率先在某型号舰船上开始了为期5年的全程跟踪试验，对轴承的功率、磨损和异常噪声情况等进行了全方位跟踪监测。
“我们与基地、设计院以及船厂在内的多家单位进行深入的、多角度的沟通交流，不断积累实船应用经验，完成了对轴承产学研结构中工程化部分的填充。”杨小牛表示。
从完全照搬国外结构，到与海军研究机构合作、自主设计舰船轴承结构；从仔细校对实验室数据，到一一验证研发过程中的理论……第一轮跟踪试验中，轴承的结构设计、壁厚、长径比、水流量、水槽数量与深度等每一个细节，都承载着技术人员的心血与汗水。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完整坞期后，用户单位在船坞中对长春应化所的艉轴管进行了拆装检验，确定各项指标均达到和超出预期标准，于是接连部署数艘某型号舰船安装长春应化所独家设计的高分子水润滑轴承产品。
作为国内为数极少的专业从事水润滑轴承研制和生产的单位，目前长春应化所的技术产品已装备于海军多个重点型号舰船，突破了制约海军重点装备战技指标提升的关键材料瓶颈，部分改善了我国海军装备依赖进口的局面，从而为国家战略安全提供了有力保障。
实现军民融合
在军用领域成功试水后，杨小牛团队也开始将目光放得更远：“对于高技术产品而言，军工和民用之间其实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为了生存和发展的需要，军品和民品项目应顺利地进行技术、人才等要素的交流。”
于是，长春应化所开始尝试运用在军工产业方面取得的技术突破，带动民用产业发展，打造军民深度融合发展一体化产业。
2014年，长春应化所以其最新科研成果作为无形资产，投资入股创立长春安旨科技有限公司，以其为杠杆，致力于撬动国内高性能耐磨、减振、生物医用等高分子材料及制品的研发和生产。
针对船舶、水泵和水力发电等行业对耐磨材料的需求，长春应化所与安旨科技通力合作，进行了系列产品的设计研发，开发出“安高（Anco）”品牌所属的系列高分子水润滑轴承。
经反复对比测试，安高轴承的磨损系数、断水安全运行时间等指标均超过国际同类产品，完全可实现对进口产品的直接替代。截至目前，项目已获得中国专利14项，正在申请并进入实审阶段的专利9项，并先后获得中国船级社（CCS）、美国船级社（ABS）、法国船级社（BV）、挪威·德国船级社（DNV·GL）、英国船级社（LR）以及韩国船级社（KR）等世界知名船级社的认证。
在民品市场“摸爬滚打”的过程中，杨小牛等人认识到，与军用领域不同，面向民生时，各领域的产品性能要各有千秋，产品类型必须不断推陈出新。
“我们将原来只适合于军用的低频耐摩擦系列水润滑轴承产品，扩充至耐高压轴承、抗泥沙轴承、长时间耐80℃高温水轴承、耐化学腐蚀轴承四大系列，品种也由原来单一的NZ-RN轴承，扩展到NZ-PX、NZ-PXL以及NZ-SF高分子轴承。”杨小牛介绍。
在拓展品种的同时，产品性能也随之提升。比如，NZ-PXL轴承已经在可靠性上全面超越了全球销量第一的加拿大赛龙轴承；NZ-SF轴承在大船轴承优选试验测试过程中，多项指标优于国际最先进的英国飞龙轴承。
短短几年间，长春应化所的高分子水润滑轴承在泵阀行业内的销量占据了国内领先水平，在船舶领域也取得了超过200家用户的骄人业绩。目前，安旨科技已在吉林省化工新材料重大创新基地完成了水润滑轴承现代化生产线的建设，并在我国、韩国及东南亚等地建立了销售网络。
作为一款典型的军转民用、民促军产品，长春应化所的水润滑轴承正在以军品带动民品产业化规模生产、以民品推动军品升级换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军民相互促进、深度融合发展，势必将促进我国水润滑轴承的健康稳步发展。”杨小牛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