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应该有权利吗？这个问题目前正在厄瓜多尔经受检验。

   2008年，这个南美洲国家创造了历史，它的新宪法宣布，“自然，或者说孕育生命的大地母亲，有生存、保全并按照其周期、结构、功能与进化过程得到再生的权利”。厄瓜多尔由此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在宪法中赋予自然权利的国家。

   这是一项史无前例的承诺，是为厄瓜多尔子孙后代保护生物多样性的首次承诺。

   尽管如此，宪法的变更并不能自动保护自然。不过，正如全球自然权利联盟所描述的那样，它赋予了公民“代表生态系统执行这些权利的法律权威。生态系统本身可以被称为被告。”

   最近，厄瓜多尔宪法法院正在审理的一项案件或许会让这个国家再次创造历史。该案件寻求将这些自然权利适用于受保护的森林——罗兹塞德罗斯保护区（Reserva Los Cedros），以反对大规模铜矿和金矿的开采。

   这一威胁源于2017年政府政策的改变，该政策允许企业获得在600万英亩土地上的开采权，包括至少68%的罗兹塞德罗斯保护区的土地——这是为了刺激采矿业和弥补石油收入下降而做出的一项紧急决定。专家们表示，这项政策似乎违宪，以致出现了目前对簿公堂的现状。

   “在受保护的森林中采矿违反了《宪法》第57、71和398条，即原住民的集体权利、自然权利和社区在环境变化前获得事先协商的权利，”对罗兹塞德罗斯保护区研究近12年的俄勒冈大学生态学家Bitty Roy直言。

重要的保护区

   罗兹塞德罗斯保护区是厄瓜多尔西北部一个偏远的原始森林，占地17000英亩，是地球上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方之一。

   罗兹塞德罗斯保护区极其偏僻。在通往保护区的最后一段坡路上，人们根本无法通过公路到达，这是一段令人神经紧张的旅程：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骑两个小时的骡子，路上既有陡峭的陡坡，也有着令人惊叹的景色。一旦到了那里，你就会沉浸在一个生物天堂里。

   在布满附生植物的蓬松树木之间漫步，聆听着358种迎接黎明的各种鸟类的声音，找寻着六种猫科动物（包括美洲狮和濒临灭绝的美洲虎）的身影，认识970种飞蛾中的一些“活跃分子”，或者寻找186种兰花（其中三分之一濒临灭绝）的踪迹。

   萨塞克斯大学保护生物学家Mika Peck把罗兹塞德罗斯保护区描述为“一个生物多样性热点地区中的热点，并且在保护我们的自然历史方面具有全球重要性。”在他看来，“这个保护区及其维护的一切都是无价的。”

   自1988年以来，该保护区一直受到保护，这主要归功于管理者Josef DeCoux和澳大利亚雨林信息中心的工作。

   20世纪80年代，DeCoux成为从美国移居到厄瓜多尔以帮助“拯救雨林”的“嬉皮士”之一。他对罗兹塞德罗斯保护区这些原始的资源尤其感到自豪。

   罗兹塞德罗斯保护区不仅保护了至少250种物种免于灭绝，还保护了四个流域。这意味着这起诉讼不仅仅是为了保护生物多样性，还为了保障当地居民的宜居环境，以及保护森林自身不受干扰的权利。

   2017年，包括Roy和Peck在内的23名国际科学家在一封信中称，“这片完好无损的分水岭的价值远远大于其下面可能蕴藏的任何矿产财富。”2020年8月，公布的另一封信则呼吁保护罗兹塞德罗斯和其他保护区，禁止采矿，该信获得了环保人士Jane Goodall、E.O. Wilson及其他1200名科学家的签名。

采矿威胁逼近

   这是一场全国性的、具有潜在破坏性的入侵。

   2017年，政府将罗兹塞德罗斯保护区三分之二以上的土地开采权交给了加拿大矿业公司Cornerstone Capital Resources和该州矿业公司ENAMI。

   目前，厄瓜多尔境内有超过700万英亩的土地处于特许经营状态。额外的特许权覆盖了大部分土著领土，这不仅威胁到当地人民的生计，而且威胁到他们的生命。许可证大部分适用在生物多样性高度丰富的安第斯云雾森林中，其发放时并没有与受影响的社区进行协商。

   2019年，由于缺乏协商，DeCoux的法律团队成功地让省级法院撤销了Cornerstone公司的采矿许可权。但这并没有阻止该公司继续运营，矿业监督组织OMASNE的Elisa Levy如是表示。

   “他们修建了通往保护区边缘的道路，”她说，“并在罗兹塞德罗斯开辟了新的道路”——这些行动危及目前完整生态系统的完整性。

   ENAMI公司对省法院的判决不服，提出上诉，2020年5月，宪法法院决定在当年底根据《宪法》中有关“自然权利”的规定对此案进行审理。

   最新的进展“确实是非常好的消息”，DeCoux在一篇博文中写道。没有权利，人们认为森林、河流和海洋是可以利用的对象；但有了权利，它们就变成了按照其自身价值评估的主体。

   可以说，此案不仅对罗兹塞德罗斯保护区至关重要，而且它可能会为整个国家树立先例。

   宪法法院的两名法官Ramiro Avila和Daniela Salazar Marin在2020年5月18日发表了一份书面声明，承认罗兹塞德罗斯保护区的生物多样性，并明确提到这里是极度濒危的棕头蜘蛛猴和安第斯眼镜熊的家园。他们进一步辩称，该案件将允许法院对自然权利的“内容”作出裁决，并“制定参数，设定受保护森林的限制，以及国家监督和跟进采矿业特许权的责任范围。”

保护的呐喊声

   如今，气候变化加剧了栖息地的丧失，这是世界各地物种灭绝的主要原因。由于罗兹塞德罗斯保护区拥有数量众多的特有物种，而且它们的分布范围又很小，因此如果允许继续进行采矿活动，无疑将加剧物种灭绝的发生。

   2018年发表在《热带保护科学》杂志上的一篇研究论文中，Roy等人认为，永久性保护厄瓜多尔西部最后一片未被砍伐的森林——罗兹塞德罗斯保护区，对于确保低海拔的动植物能自由迁移到北部的高海拔地区（罗兹塞德罗斯与占地45万英亩的科塔奇—卡亚帕斯生态保护区接壤）是有必要的。

   Peck回应了这一结论。“在一个即将发生重大气候变化的世界里，支持罗兹塞德罗斯等自然保护区的裁决对于确保重要的自然栖息地及其所保护的物种至关重要，”他说。“自然栖息地是维持生态系统服务的关键，这些生态系统服务既可以缓冲这些变化，也允许物种迁移和生存。”

   像罗兹塞德罗斯这样的保护区占厄瓜多尔受保护土地的三分之一，因此，支持“自然权利”的裁决将是一个大胆的举措，它将保护其他森林免受采矿业的侵害，并最终允许建立新的保护走廊。

   Peck称，支持自然保护区的裁决是“面对气候变化和生物多样性丧失的唯一理性反应。”

   令Levy感到鼓舞的是，该案件将会根据“自然权利”进行审理，但仍需保持谨慎。“我们不想太乐观，”她说。“我们知道什么是利害攸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