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开始了终身教职工作,这是一个酝酿多年的梦想。我应该站在世界之巅了,但相反,我处在崩溃的边缘,感到无助和孤独。在照顾两个学龄儿童的同时,我还要兼顾教学、研究和拨款申请,这让我压力很大,睡眠不足。我的血糖和血压都高于正常水平,乳房上也长出了异常组织。对乳腺癌的恐惧让我意识到,自己无法再独自承受这一切。我将不得不面对一直回避的事情——寻求帮助。
我成长为一个骄傲的、意志坚强的女人,以为自己能处理好这一切。攻读本科和硕士学位时,我曾被告知,因为不够优秀无法学习地球科学或参加实地研究。我固执地不理会那些评论,选择了少有人走的路,决心成为一名教授。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似乎是我最好的选择,因为在那里可以更多地接触到尖端技术。我知道这将是一个挑战,但我确信能做到。
在攻读博士学位的同时还要独自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我的丈夫因为工作原因需要留在中国,尽管他一有空就会来陪我们。为了帮衬我们,我的父母轮流陪着我和孩子。我很感激,但也感到内疚。我想,作为一名成年女性,该轮到我照顾他们,而不是反过来。后来母亲生病去世了,父亲还要照顾祖父,所以不能经常来看我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心继续追求自己的职业规划。
为了谋求一个教员职位,博士毕业后我又继续从事博士后研究,那时孩子们已经在美国扎下了根。我很高兴能在美国找到一份教师工作,但一开始,我的兴奋就变成了绝望。我一个人应付不来,需要寻求帮助。
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父亲。自从母亲去世后,我就没有真正向他寻求过帮助,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我总是告诉他一切都很好。但现在是时候展现诚实和脆弱了。在我们每周一次的例行电话中,我犹豫地问他是否可以来帮我。当他急切地答应时,我感到如释重负。他开始了每年来美国大约6个月的模式,帮我准备传统的中国饭菜,并在我需要旅行的时候照顾孩子,这大大削弱了我的孤独感。
不过,我知道自己需要更多。我开始更广泛地寻求帮助,扩大社交圈,真诚地分享自己的感受,对自己的需求越来越直接。我学会了让孩子们帮忙做家务,让朋友帮忙开车送孩子去参加课外活动。在工作中,我通过要求学生调动主动性和积极性,以及与同事在项目上合作来减轻负担。以前做这件事并没有让事情变得更容易,还是感觉不舒服,但我知道自己能做困难的事。我开始明白,寻求帮助并不意味没有能力,而意味着我给了另一个人分享其所能提供的东西的机会。
距离我在崩溃边缘已经过去了6年,我为取得的进步感到自豪。最近,我和一些同事参加了一个会议,其中一个演讲给了我一个新的研究项目想法,这个项目将超出我的专业领域。如果再早几年,我会让这个机会从身边溜走,会犹豫着是否要寻求帮助来填补自己的知识空白。现在,我有足够的信心提出合作。我知道可以得到帮助,而且不再害怕寻求帮助。■
崔莹是美国蒙特克莱尔州立大学副教授。
DOI:10.1126/science.zcjev1c
鸣谢:原文由美国科学促进会(www.aaas.org)发布在2024年6月6日《科学》杂志。本文由中国科学报社翻译,官方英文版请见https://www.science.org/content/article/as-a-junior-professor-i-learned-an-important-skill-asking-for-help。
《科学新闻》 (科学新闻2024年12月刊 科学·职场生涯)